文/天海 (原文刊載於幼獅文藝十月號)
1816年10月4日,歐仁·鮑狄埃(Eugène Edine Pottier),這位法國的革命家、詩人,在我出生的一百六十幾年前誕生,一生為革命奉獻,致力於推翻封建體制。我們共享同一天生日,共同演繹出革命的人生,吟詠不同類型的詩歌。
但詩社是我革命的起點。
有一天,詩社某成員W告訴我,自己喜歡上女生,而且對象是詩社的學妹。W是虔誠的基督徒,她向我出櫃時,潸然淚下,用一種自己該遭天譴的情緒和口吻,述說這一切。我愣愣地看著她,說不出話,我有些奇異的感覺,但還沒有成形為可述說的語言。
後來我懂了,因為當時,我也是喜歡那個學妹的,我也可能是同性戀。但W的情緒讓我發現,這件事似乎很嚴重,似乎很不應該發生。我想說我懂,可是如果我說了就表示我也是,所以我也會連帶被她認為該譴責。
從這件事開始,我更清楚我的某些天性是會被社會譴責、不被接受的,我也繼續隱藏這部分的自己。
直到大學,我在某些同學身上看到了我試圖隱藏的自己。當時有幾個gay同學,大膽而風騷,對自己的陰柔特質毫不遮掩,他們極聰明但不太愛讀書,忙著玩樂、表演、參加土風舞比賽、變裝秀比賽,我不知不覺和他們成為一群,大學生活多采多姿,第一次覺得自己不是好學生也可以。現在想來,我是深受他們做自己的光芒吸引,因為那個做自己的自由,也是我非常渴望的。
然而內心的制約很深,即使面對明明屬於同類的他們,我也從未提起高中的事。
大學生活的表演經驗,讓我投入演戲,成為演員變成新的目標,中間曲曲折折,最後考進了戲劇學研究所,我開始一邊寫戲劇理論報告,一邊上表演課。戲劇系風氣開放,不論是研究劇本或表演的角色,都需要大量的接觸人心人性,開啟了我更多的視角。
有一次,我被找去演一齣同性戀的戲,戲裡的另一個女主角演員,本身就是同志,我們假借排戲之名行偷情之實,旁人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(後來跟表演老師公開,她反問你以為我瞎了嗎),不知不覺就在一起了。我害怕地告訴前男友因為喜歡女生而無法跟他繼續交往,雖然抱歉但我必須開始忠於自己。這真是老天為我安排最好的一齣戲,讓沒有勇氣出櫃的我,直接弄假成真。
當時戲裡的另一位女主角,如今也是我現在的另一半。我那時就和母親出櫃,去年和其他家人出櫃,現在已經登記結婚。如果我當初沒有對自己的感情誠實以對,現在的命運會是什麼呢?
這一路上,是價值觀的打開和顛覆,性向認同的誠實與坦然,對社會主流的反思與自問:什麼是真實的我?我想要什麼?
老天給了我機會,而我抓住機會,革新自己的生命,不受傳統包袱和僵化的主流標準所困。
成年後,我幾乎都做出與社會主流不同的選擇,不是刻意作對,而是我想要的剛好和主流不同。不只感情,連工作我也選擇多數人覺得不穩定、收入不高、不像高學歷人士的職業。我是一名自由工作者,占星牌卡師、能量治療師。
我雖是命理師,但不認同命中注定;雖是身心靈工作者,但不喜歡藉靈性之說逃避現實問題。
即使是非主流領域都有它的主流,但我剛好通常不太喜歡、也難以成為那樣的主流。將近十年的占卜師生涯,其中也曾經歷價值感的低落,而對較能被認同的主流心生嚮往,但我最終明白,那不是我,我只要專心做我想做的事就好。
我想做的事是什麼?我想繼續革命、詠詩,革自己的命,吟誦星盤與牌卡的詩。如果詩是一種觀照世界的方式,一種用凝鍊的語言來表達、反映生命的方式,那我希望繼續用星盤與牌卡的智慧,觀照自己和他人的生命,用占卜工具凝鍊而清澈如鏡的語言,反映個案的內心,挖掘出禁錮他們心靈的封建體制,不論那封建來自社會、父母、權威或自己。
就像我對自身生命的觀照和革新,能解開禁錮、革新自己命運的人,永遠是自己。藉由革自己的命,我給予他人革新命運的方向,讓更多人可以做自己的革命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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